14.大好人
在陆青茴的印象里，她跟姚景安的初见应当是她进宫后不久那次，而在姚景安看来，则要早许多。
彼时皇上正生了场大病，来势汹汹连太医都瞧不好，最后还是钦天监的人舍命献了法子治好的。皇上之前因着先帝之事不是很信任钦天监，那以后却对他们重用许多。后来钦天监的林监正献了个法子上来，皇上半信半疑，暗地里却派姚景安先去探个究竟。
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她。
陛下十分重视这次行动，姚公公是亲自出马的。陆大人当时还在外地当官，陆青茴不过十岁，还是扎着两只小揪揪的矮豆丁。爱吃嘴甜，欺软怕硬，长着一张肉乎乎的小圆脸。之前定过一次娃娃亲，姚公公去时刚好撞见人家发达，嫌弃陆家官小上门退亲了。
姚公公从陆府转了圈出来去找陆青茴时，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个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的小女孩，哪知刚经历退亲的小姑娘此刻正用暴饮暴食麻痹自己。
她穿着件鹅黄色嫩生生的小裙子，头上系着同色的丝带，像一朵小小圆圆含苞的桂花。人坐在打卤面的摊点上，一边咬着嫩得冒油的羊肉夹馍，另一手拿着刚烤好的肉串。双颊吃得圆鼓鼓，还用白胖的指头指点弟弟跑腿去买酸梅汤解腻。
姚公公坐在正上方的酒楼二层，清楚听见小姑娘嘴里塞得鼓鼓囊囊，颐指气使活力十足地指挥道：“我要一整杯，我能喝完你不许偷喝。……不不，要尝也只能尝一小口，不然你吃饱了不吃晚饭，回头娘又要骂我了。”
过了片刻，兴许是八岁的弟弟不听话，她气得乱叫起来，跑去追时都不忘将肉串一把塞嘴里。
分明是圆圆的脸蛋不大的嘴，三四只肥嘟嘟的肉串子，左边进去右边出来，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啥也没剩下。
……世间竟有此等奇人。
头回看见这般奇景的姚公公都怀疑自己看岔了眼。
小个子的姑娘抛下一群家丁一溜烟扎进人堆里追小弟，他犹豫了一瞬下意识抬脚跟了上去。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瞎眼一时，便瞎了一世。
倒也不曾后悔过。
只遗憾没有更早遇见罢了。
……
意志消沉的陆姑姑怏怏地回到房间，瘫在床上宛如咸鱼半点不想动弹。
最后还是虾卷的气息拉回了她的意志，可惜放凉了后没有之前的鲜味。她的心情也同这味道一般冷得发腻，惆怅万分。
想回家，想吃娘亲做的虾饺，想跟小弟抢烧鹅，想跟爹一起抱头痛哭，还想去逛街大哥跟着付钱。
红糖糍粑冷了有些发硬，陆姑姑揉揉鼻子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外头一声叫唤，害她险些卡在喉咙里完成人生的大结局。
还是外头人听声不对破门而入帮她捶背抚胸，才终于把那块糍粑弄下去。咳得面红耳赤泪水盈眶的陆姑姑好容易回过神，立刻愤怒地瞪向对方：“……瞎喊什么？毛毛躁躁的，没事也要被你吓出大事来！”
“……”差点让自己送的吃食变成杀人凶手自己变成帮凶，王小虎眨巴了两下铜铃眼，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哇！吓死奴才了……奴才险些以为姑姑你要撑不住了，那奴才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呀……”
陆青茴一把关上门，横眉怒目：“……不用等了，我现在就一巴掌送你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陆姑姑气得说不出话，王小虎反倒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委屈了半天。隔壁几户忍不住要过来看了，他才在陆青茴的冷漠眼光里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接过草纸擤了下鼻子，泪汪汪地说：“我、我来是受人之托，有事要告诉姑姑的。”
人家的青梅竹马都是身高腿长高富帅，为什么她的青梅竹马是个爱拈花惹草娘炮关键没唧唧的小太监？
陆姑姑持续冷漠脸：“谁托你的？什么事？”
王小虎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委屈巴巴道：“是、是姚公公。他说有事想见你。”
“……”不是才见过么？陆青茴方才在对方面前露了怯，此刻不太想去，踌躇片刻才问，“什么时候找你的？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就是方才过来的，他说姑姑不去就算了。姚公公还是头一回让人来找奴才呢……姑姑不打算去吗？”
“……去！胆小鬼才不敢去呢！我去！”
经不起激的陆姑姑心里滴血面子也不能丢，咬咬牙收拾一下自己就跟着出门。
此时已经傍晚。她今天大风大浪跌宕起伏了一日，虾卷芙蓉糕没吃饱，这会儿竟有些饿了。
前车之鉴在前，杏雪的事还没解决，出去时遇上几个面熟的小宫娥都不敢跟她打招呼。陆青茴满不在乎，王小虎却很心疼自己的金大腿，握握拳头义愤填膺道：“这些人听风就是雨，姑姑那么好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是这种反应，奴才替姑姑说话都没人信我。我一定要替姑姑证明清白！”
陆姑姑对自己的人缘已经看淡了。一个是她本身就没刻意经营，一个是确实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反正是些两面倒的墙头草，站在谁那边都无所谓。她十分高冷地嗯了一声，给王小虎顺了顺毛：“无妨，你有这个心就好。我有分寸，不用担心。”
王小虎乖乖应下没有坚持。
毕竟是地下活动，两人顶着擦黑的天色偷偷摸摸好一会儿才赶到储秀宫附近的芙蕖池。池里的荷花被陆青茴一夜之间拔了个干净，花匠就改种了睡莲。这会儿大片大片的莲叶卧在水面上，盛着一朵两朵许多朵粉红淡蓝浅紫的花，像睡美人般十分好看。
陆青茴四下扫了一圈没看见人，正想问王小虎约在哪儿了，鼻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双目一亮，几乎瞬间扭过身望向香味传来的方向——
熠熠生辉万分期待的眼眸，却在看见来人的那刻倏忽暗了下去。仿佛霎时间被吹灭的蜡烛，燃尽的油灯。
“……”
来人眼波淡淡地望着她，唇边带着不经心的笑，目光极难察觉地黯了一瞬，弯了弯唇角：“看见是我，姑姑是不是十分欣喜？”
上一秒还在失落状态，此刻飞速进入备战状态的陆青茴：“……奴婢真是欣喜万分！”
对敌两年的本能促使她立马挤出一个假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嗅觉盯住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不放。
陆姑姑咽了咽口水，干笑着再度扯出百用不厌凑字数的开场白：“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公公，真是巧的不得了啊。不知公公手里的是什么？……好吃吗？我能吃吗？只有一个吗？”
王小虎不知何时已经溜着小碎步退场，改种睡莲的芙蕖池便只剩下她跟姚景安二人四目相对。
姚公公笑得很好看，手指头也很好看，掌间托着的羊肉夹馍更好看！！他好像知道陆青茴想的是什么，故意拿那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晃得陆青茴迅速分泌唾沫熟悉的细胞在口中蠢蠢欲动，才莞尔一笑问道：“姑姑说的是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据说是宫外一道小吃，下头人送来的。还有许多，我一人吃不完，想着姑姑可能喜欢，才让人请你过来。姑姑可愿赏脸陪我尝一尝？”
“愿……咳！既然公公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便却之不恭吧。”
姚景安轻笑：“我的荣幸。”
一个“愿意”险些挣破喉咙狂奔出口，幸好理智在看见对方面上笑容时勉强拉回了半个字。努力端住架子的陆姑姑跟随对方到了一处凉亭，在看见石桌上琳琅满目各式各样全是她当年在景州城想吃爱吃一个人能吃翻一个摊子的好东西时，她简直嗷地一声一个饿虎扑食就要扑上去。
三年不见，她想死它们了！！！
理智已经岌岌可危，情感犹在挣扎矜持：“这些我都能吃么？”
姚公公的笑容仿佛仙女一般：“那是当然。”
“……姚公公你真是个大好人！！！”
什么思乡什么思亲什么爹娘兄弟，开开心心大快朵颐的陆姑姑瞬间满血复活。这个肉夹馍是哥哥经常带给她的那家，烤串是她熟悉的手艺！葱油饼滚烫喷香，灌汤小笼包肉汁浓郁，酸梅汁凉爽解渴，就连虾饺烧鹅，都是她最习惯的味道！！
简直像她娘亲自做的一样！
陆姑姑幸福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浑然不觉身旁的男人笑微微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无法满足她的愿望，能看见小姑娘眉开眼笑心满意足，也不枉费他大费周章一片苦心。
姚公公忍下想揉揉她脑袋的欲-望，在她浑然忘我开心回视时轻轻一笑，心里也异样地满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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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皇上正生了场大病，来势汹汹连太医都瞧不好，最后还是钦天监的人舍命献了法子治好的。皇上之前因着先帝之事不是很信任钦天监，那以后却对他们重用许多。后来钦天监的林监正献了个法子上来，皇上半信半疑，暗地里却派姚景安先去探个究竟。
那才是他第一次见她。
陛下十分重视这次行动，姚公公是亲自出马的。陆大人当时还在外地当官，陆青茴不过十岁，还是扎着两只小揪揪的矮豆丁。爱吃嘴甜，欺软怕硬，长着一张肉乎乎的小圆脸。之前定过一次娃娃亲，姚公公去时刚好撞见人家发达，嫌弃陆家官小上门退亲了。
姚公公从陆府转了圈出来去找陆青茴时，还以为自己会见到个哭得稀里哗啦鼻涕眼泪的小女孩，哪知刚经历退亲的小姑娘此刻正用暴饮暴食麻痹自己。
她穿着件鹅黄色嫩生生的小裙子，头上系着同色的丝带，像一朵小小圆圆含苞的桂花。人坐在打卤面的摊点上，一边咬着嫩得冒油的羊肉夹馍，另一手拿着刚烤好的肉串。双颊吃得圆鼓鼓，还用白胖的指头指点弟弟跑腿去买酸梅汤解腻。
姚公公坐在正上方的酒楼二层，清楚听见小姑娘嘴里塞得鼓鼓囊囊，颐指气使活力十足地指挥道：“我要一整杯，我能喝完你不许偷喝。……不不，要尝也只能尝一小口，不然你吃饱了不吃晚饭，回头娘又要骂我了。”
过了片刻，兴许是八岁的弟弟不听话，她气得乱叫起来，跑去追时都不忘将肉串一把塞嘴里。
分明是圆圆的脸蛋不大的嘴，三四只肥嘟嘟的肉串子，左边进去右边出来，干干净净清清楚楚啥也没剩下。
……世间竟有此等奇人。
头回看见这般奇景的姚公公都怀疑自己看岔了眼。
小个子的姑娘抛下一群家丁一溜烟扎进人堆里追小弟，他犹豫了一瞬下意识抬脚跟了上去。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瞎眼一时，便瞎了一世。
倒也不曾后悔过。
只遗憾没有更早遇见罢了。
……
意志消沉的陆姑姑怏怏地回到房间，瘫在床上宛如咸鱼半点不想动弹。
最后还是虾卷的气息拉回了她的意志，可惜放凉了后没有之前的鲜味。她的心情也同这味道一般冷得发腻，惆怅万分。
想回家，想吃娘亲做的虾饺，想跟小弟抢烧鹅，想跟爹一起抱头痛哭，还想去逛街大哥跟着付钱。
红糖糍粑冷了有些发硬，陆姑姑揉揉鼻子咬了一口，还没咽下去就听外头一声叫唤，害她险些卡在喉咙里完成人生的大结局。
还是外头人听声不对破门而入帮她捶背抚胸，才终于把那块糍粑弄下去。咳得面红耳赤泪水盈眶的陆姑姑好容易回过神，立刻愤怒地瞪向对方：“……瞎喊什么？毛毛躁躁的，没事也要被你吓出大事来！”
“……”差点让自己送的吃食变成杀人凶手自己变成帮凶，王小虎眨巴了两下铜铃眼，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哇！吓死奴才了……奴才险些以为姑姑你要撑不住了，那奴才以后该怎么办才好呀……”
陆青茴一把关上门，横眉怒目：“……不用等了，我现在就一巴掌送你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陆姑姑气得说不出话，王小虎反倒受了天大的冤枉似的委屈了半天。隔壁几户忍不住要过来看了，他才在陆青茴的冷漠眼光里抽抽噎噎地停了下来，接过草纸擤了下鼻子，泪汪汪地说：“我、我来是受人之托，有事要告诉姑姑的。”
人家的青梅竹马都是身高腿长高富帅，为什么她的青梅竹马是个爱拈花惹草娘炮关键没唧唧的小太监？
陆姑姑持续冷漠脸：“谁托你的？什么事？”
王小虎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的像只可怜的小兔子，委屈巴巴道：“是、是姚公公。他说有事想见你。”
“……”不是才见过么？陆青茴方才在对方面前露了怯，此刻不太想去，踌躇片刻才问，“什么时候找你的？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就是方才过来的，他说姑姑不去就算了。姚公公还是头一回让人来找奴才呢……姑姑不打算去吗？”
“……去！胆小鬼才不敢去呢！我去！”
经不起激的陆姑姑心里滴血面子也不能丢，咬咬牙收拾一下自己就跟着出门。
此时已经傍晚。她今天大风大浪跌宕起伏了一日，虾卷芙蓉糕没吃饱，这会儿竟有些饿了。
前车之鉴在前，杏雪的事还没解决，出去时遇上几个面熟的小宫娥都不敢跟她打招呼。陆青茴满不在乎，王小虎却很心疼自己的金大腿，握握拳头义愤填膺道：“这些人听风就是雨，姑姑那么好的人，他们一个个都是这种反应，奴才替姑姑说话都没人信我。我一定要替姑姑证明清白！”
陆姑姑对自己的人缘已经看淡了。一个是她本身就没刻意经营，一个是确实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反正是些两面倒的墙头草，站在谁那边都无所谓。她十分高冷地嗯了一声，给王小虎顺了顺毛：“无妨，你有这个心就好。我有分寸，不用担心。”
王小虎乖乖应下没有坚持。
毕竟是地下活动，两人顶着擦黑的天色偷偷摸摸好一会儿才赶到储秀宫附近的芙蕖池。池里的荷花被陆青茴一夜之间拔了个干净，花匠就改种了睡莲。这会儿大片大片的莲叶卧在水面上，盛着一朵两朵许多朵粉红淡蓝浅紫的花，像睡美人般十分好看。
陆青茴四下扫了一圈没看见人，正想问王小虎约在哪儿了，鼻间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
她双目一亮，几乎瞬间扭过身望向香味传来的方向——
熠熠生辉万分期待的眼眸，却在看见来人的那刻倏忽暗了下去。仿佛霎时间被吹灭的蜡烛，燃尽的油灯。
“……”
来人眼波淡淡地望着她，唇边带着不经心的笑，目光极难察觉地黯了一瞬，弯了弯唇角：“看见是我，姑姑是不是十分欣喜？”
上一秒还在失落状态，此刻飞速进入备战状态的陆青茴：“……奴婢真是欣喜万分！”
对敌两年的本能促使她立马挤出一个假笑，眼睛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嗅觉盯住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不放。
陆姑姑咽了咽口水，干笑着再度扯出百用不厌凑字数的开场白：“没想到在这儿见到公公，真是巧的不得了啊。不知公公手里的是什么？……好吃吗？我能吃吗？只有一个吗？”
王小虎不知何时已经溜着小碎步退场，改种睡莲的芙蕖池便只剩下她跟姚景安二人四目相对。
姚公公笑得很好看，手指头也很好看，掌间托着的羊肉夹馍更好看！！他好像知道陆青茴想的是什么，故意拿那东西在她眼前晃了晃。晃得陆青茴迅速分泌唾沫熟悉的细胞在口中蠢蠢欲动，才莞尔一笑问道：“姑姑说的是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据说是宫外一道小吃，下头人送来的。还有许多，我一人吃不完，想着姑姑可能喜欢，才让人请你过来。姑姑可愿赏脸陪我尝一尝？”
“愿……咳！既然公公诚心诚意地邀请了，那我便却之不恭吧。”
姚景安轻笑：“我的荣幸。”
一个“愿意”险些挣破喉咙狂奔出口，幸好理智在看见对方面上笑容时勉强拉回了半个字。努力端住架子的陆姑姑跟随对方到了一处凉亭，在看见石桌上琳琅满目各式各样全是她当年在景州城想吃爱吃一个人能吃翻一个摊子的好东西时，她简直嗷地一声一个饿虎扑食就要扑上去。
三年不见，她想死它们了！！！
理智已经岌岌可危，情感犹在挣扎矜持：“这些我都能吃么？”
姚公公的笑容仿佛仙女一般：“那是当然。”
“……姚公公你真是个大好人！！！”
什么思乡什么思亲什么爹娘兄弟，开开心心大快朵颐的陆姑姑瞬间满血复活。这个肉夹馍是哥哥经常带给她的那家，烤串是她熟悉的手艺！葱油饼滚烫喷香，灌汤小笼包肉汁浓郁，酸梅汁凉爽解渴，就连虾饺烧鹅，都是她最习惯的味道！！
简直像她娘亲自做的一样！
陆姑姑幸福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浑然不觉身旁的男人笑微微地看了她一眼又一眼。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无法满足她的愿望，能看见小姑娘眉开眼笑心满意足，也不枉费他大费周章一片苦心。
姚公公忍下想揉揉她脑袋的欲-望，在她浑然忘我开心回视时轻轻一笑，心里也异样地满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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